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青石巷，檐角铜铃在暮色中发出细碎清响。茶馆二楼临窗的木格窗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，却始终没有推开。直到暮色完全沉入巷尾的槐树，一袭青灰棉袍的旅人踏着积雪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肩头落满未化的残雪。

（第二段）

茶馆掌柜的竹扫帚在柜台下顿了顿，抬头时正撞见那人从怀中掏出半块冻硬的桃酥。炉火映得他眉眼清朗，眼角却藏着风霜刻下的细纹。柜台后的老式座钟敲了七下，他方才注意到檐下灯笼已换了三副红绸，青瓷碗里浮着的碧螺春依然保持着最初倒下的弧度。

（第三段）

"要一壶阳羡雪芽？"掌柜的指尖在算盘珠上顿了顿，忽然想起这客人上个月也在这坐到更深露重。旅人应了声，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油纸包，层层剥开竟是半块松烟墨。掌柜的接过时触到墨锭上歪斜的刻字，那是去年腊月廿三留下的——"丙申年霜降，遇故人于姑苏城外"。

（第四段）

窗外的雪愈发急了，檐溜声里混着远处寺庙的钟鸣。旅人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，突然开口："上回去天目山化缘，遇见个背着琴匣的老头。"掌柜的握着茶壶的手一颤，壶嘴溅出的水珠在桌面洇出深色痕迹。那年雪夜，老头弹了整宿《广陵散》，说琴弦是前朝宫女遗落的。

（第五段）

炉火将熄的刹那，旅人从棉袍暗袋掏出个褪色的黄铜钥匙。钥匙齿痕里嵌着经年的茶垢，掌柜的认出这是城西陆记银楼失窃三年的旧物。钥匙插入柜台暗格的瞬间，积灰的账本里飘落张泛黄信笺，墨迹晕染处依稀可见"阿箐"二字，落款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账房先生。

（第六段）

雪停时已近子时，旅人将钥匙和墨锭推过柜台。掌柜的发现墨锭背面刻着新添的句子："雪落千山外，故人灯火明"。檐角铜铃突然齐声作响，惊起寒鸦掠过琉璃瓦。旅人起身时棉袍下露出半截旧伤疤，像道未愈的裂痕横亘在腰间。

（第七段）

晨光初现时，掌柜在柜台暗格里发现本古籍残卷。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戏票，日期停在二十年前冬至。窗台上冻僵的松枝不知何时换成了新折的梅枝，枝头凝着未化的霜花，在晨光中泛着细碎银芒。茶馆二楼临窗的木格窗依旧紧闭，唯有炉膛余烬里隐约可见半枚烧焦的钥匙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