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一）

雨丝斜斜掠过青石板，打湿了檐角铜铃。陆昭昭站在客栈二层的窗前，看着巷口那个单薄的身影。他手中茶盏停在半空，褐色的茶汤在瓷壁上晕开暗痕。三更天的雨总带着铁锈味，像极了三年前那场血战后的江水。

（二）

"要包间吗？"掌柜的掀开布帘，油灯在潮湿空气里明明灭灭。陆昭昭摇头时，袖中短刀与剑鞘相撞。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，混着铁链拖地的脆响。他想起那夜被铁链锁住的咽喉，温热血柱喷溅在石墙上，竟比这雨夜更冷三分。

（三）

巷口人影举起油纸伞，伞骨在风中弯成怪异弧度。陆昭昭认得那柄滴血折扇——扇面绘着半只残缺的凤凰，与三年前被自己斩落的头颅上纹样相同。伞下人突然开口："陆大侠好雅兴，倒是在等谁？"

（四）

陆昭昭的剑柄在掌心转了三圈，青瓷茶盏终于重重放下。三年前那个雨夜，他亲手将这把折扇插进张铁山的咽喉。此刻伞下人抬手抚过残缺的凤凰，声音却像冰层下的暗流："张铁山若泉下有知，该感谢你为他守了这三年秘密。"

（五）

客栈突然爆发的火光中，陆昭昭看见油纸伞化作漫天灰烬。他握剑的手在颤抖，却听见楼下传来金石相击之声。那声音既非剑鸣，也不是刀响，倒像是三年前江边铁链断裂的声响。马蹄声突然变得密集，混着铁链拖地的锐响，震得窗棂簌簌作响。

（六）

"陆大侠可知晓，张铁山临终前说最后一句话是什么？"伞下人沙哑的嗓音穿透火海，"他说...他说你欠他的，是条命。"陆昭昭的剑已出鞘三寸，却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震开。火光中浮现的，赫然是张铁山被斩落的头颅——此刻正握着那柄滴血的折扇，眼窝里燃着幽幽蓝火。

（七）

马蹄声在巷口彻底停歇，铁链拖地声戛然而止。陆昭昭的剑尖垂落，滴血折扇在火中蜷曲成灰。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，张铁山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此刻火光映出客栈匾额，"醉仙楼"三个字竟在燃烧，而檐角铜铃，仍在风雨中叮当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