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雨夜，我梦见自己站在山巅。潮湿的雾气从山脚涌来，像无数条银蛇缠绕着嶙峋的岩石。忽然云层裂开缝隙，月光刺破雨幕，整片天空突然变得澄澈。当第一缕月光照在睫毛上时，我听见风里传来鳞片摩擦的沙沙声。

（第二段）

七道金光破云而出，龙影在虚空中流转。它们的鳞片是流动的琥珀，每片都映着不同星宿的光。最前方的龙首高昂向北斗，须鬃间缠绕着三足乌的残影。我看见它右爪按在云层上，指尖穿透的云气凝成霜雪，簌簌落在自己肩头。那些霜粒并非寒冷，反而带着松脂的清香，让我想起童年采过的琥珀松果。

（第三段）

龙群开始盘旋，它们的飞行轨迹在夜空中划出河图洛书的纹路。第三条龙突然俯冲下来，我看见它颈间悬着的玉璜裂开细纹，露出内里蠕动的血丝。这让我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的那枚残玉，他总说那玉里裹着龙蜕。当龙爪掠过耳际时，我闻到龙涎混着龙血的味道，像陈年普洱茶里沉底的龙井，苦涩中带着回甘。

（第四段）

梦境在黎明前急转直下。龙群突然集体逆飞，天空被撕开道血色裂痕。我看见龙尾扫过的云层里，无数青铜锁链正在融化。那些锁链末端坠着的人形残影，竟与昨夜在博物馆见到的商代甲骨文拓片如出一辙。当最后一条龙化作流萤消失时，锁链融化的铜水滴在我手背，灼烧出"永"字的烙印。

（第五段）

晨光刺入眼皮时，枕边压着半片龙鳞。它在阳光下泛着青灰，边缘却泛着诡异的朱砂红。我摸到胸口旧伤疤突然发烫，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，当时救护车顶的龙形警徽在雨中闪着红光。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，正是祖父去世的时辰。茶几上残留着未喝完的普洱，杯底沉着几片枯黄的龙井茶叶。

（第六段）

我开始在古籍里翻找"龙逆行"的记载。敦煌残卷提到"龙逆飞三昼夜，九鼎现血纹"，而《淮南子》里记载的"龙蜕于玉"竟与祖父的遗物产生重叠。最惊悚的是某本清代县志，其中夹着张泛黄的《龙骨图》，画中龙骨正穿透玉璜，与梦境里的血丝锁链完美契合。

（第七段）

第七天夜里，我梦见自己变成龙鳞。这次能清晰看见龙骨内部的青铜锁链，它们正在吞噬龙魂。当锁链即将缠住龙首时，我听见祖父的声音从龙吟中传来："玉碎则龙生。"在惊醒的瞬间，窗外的梧桐树突然无风自动，叶片背面露出细密的青铜纹路。

（第八段）

现在我总带着那片龙鳞走遍古迹。在曾侯乙墓的青铜冰鉴旁，龙鳞突然泛起冷光；在殷墟甲骨坑，它竟与某块残龟甲上的灼痕重合。最诡异的是在武当山金顶，当龙鳞贴上铜铸的龙头时，整个道观响起编钟的轰鸣，声波震得道袍上的铜钱叮当作响。

（第九段）

昨夜梦见自己成为龙骨的一部分。当青铜锁链再次袭来时，我看见无数玉璜正在虚空中重组，那些被锁链吞噬的龙魂化作星光，沿着二十八宿的轨迹重新排列。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，我触碰到祖父留下的玉璜残片，它内部蠕动的血丝突然绽放成莲花。

（第十段）

此刻我正站在故宫太和殿前。龙鳞贴在殿脊的螭吻上，它突然睁开琉璃色的眼睛。阳光穿透云层时，我看见龙鳞与殿顶的琉璃瓦产生共振，整座宫殿的铜钉都在无风自动。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螭吻双翼时，我听见整个紫禁城响起编钟般的轰鸣，声波震落了宫墙上积了三百年的灰尘。

（结尾）

那些青铜锁链终究没能缠住龙魂。当晨光彻底撕开夜幕时，我摸到掌心多了一道龙鳞状的红痕。它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，像祖父临终前攥着的玉璜，又像武当山巅升起的龙形云雾。或许每个中国人血液里都流淌着未褪尽的龙魂，当我们凝视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时，那些被锁链束缚的龙，正在玉碎的瞬间获得永生。